書卷氣與金石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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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國人論事,皆就氣說。天地有正氣,雜然賦流行;人則有心氣、志氣、血氣、體氣;談藝亦然。
曹丕論文,即以氣為主,謂「氣之清濁有體,不可力強而致。」後來遂廣泛用於詩論、書論、畫論中。
如鍾嶸說「劉越石仗清剛之氣」、張懷瓘說「逸少草有女郎才、無丈夫氣」,或詩話中常說僧人的詩總不免有一種蔬筍氣和山林氣,女性作家多有閨閣氣,文人畫具有書卷氣,北曲則多蒜酪氣等等。
清朝則開始談一種「金石氣」或「石氣」。
姚孟起說:「臨漢碑宜有石氣,然非拳曲之謂也。問:何為石氣?曰:不可說。」劉熙載《游藝約言》又有金石氣之說,曰:「書要有金石氣,有書卷氣,有天風海濤、高山森林之氣」。許多讀書人家中則常掛一幅對聯:「書存金石氣,室有蕙蘭香」。
石氣,很容易理解。他說的是臨漢碑的方法。漢碑都是石刻,當然要揣摩石頭上的感覺與趣味才臨寫得好,故把這種感覺和趣味稱為「石氣」。
金石氣呢?
潘天壽與學生論書曾說:「石鼓、鐘鼎、漢魏碑刻,有一種雄渾古拙之感。此即所謂金石味。」這金石味,與金石氣是同義詞,指由金石載體上之書法所具有的雄渾古拙氣味。
這種氣味被特予強調出來,與清朝金石收藏、考訂、摹寫之風大盛有關,是大家都知道的事。
也有人說這跟「帖學」「碑學」之爭有關。當然,但要看有關到什麼程度。碑學講的是碑,還不包括金。乾嘉道咸間的書家,寫吉金鼎彞,皆無工夫,故即使是包世臣康有為,也都是只重視碑刻而對吉金不甚了了的。
準此而言,現在許多先生一談到書法「金石氣」的基本表現,就援引康有為總結的北朝碑版曰:魄力雄強、氣象渾穆、筆法跳躍、點畫峻厚、意態奇逸、精神飛動、興趣酣足、骨法洞達、結構天成、血肉豐美,這「十美」來解釋。其實是不倫不類的。
這十美,不但只就碑說,其內容好多也是硬湊的。像精神飛動、興趣酣足、結構天成、血肉豐美等等,放到一些名帖上說,恐怕也很適合。
反而是金,有時就不相符。例如吉金皆是鑄造,筆法跳躍這一項,就很不好說。戰國金文,特多古文奇字,未必都顯得魄力雄強、氣象渾穆。其中吳越文字,尤多鳥蟲之姿,結體瘦長,跟點畫峻厚、血肉豐美云云也扯不上。
越王勾踐劍 / Siyuwj / CC BY 4.0

又有人把魄力雄強、氣象渾穆、點畫峻厚、血肉豐美四條,概括為雄渾。再說雄渾包括三種元素:剛健、敦厚、蒼茫。剛健者如《龍門造像記》,敦厚者如伊秉綬隸書,蒼茫者似《張遷碑》。
這樣的解釋氾濫於網上,幾乎一談到金石氣就都如此說,抄來抄去。

可是這完全是無稽之談。像「敦厚是線條走向成熟的一個標誌」「張遷似蒼茫(蒼茫給人以撲朔迷離的感覺)」「顏魯公行草,鄧石如行草,吳昌碩所臨散氏盤金文以及當代陸維釗、沙孟海之書都是由敦厚而入蒼茫的」這類話,都語意混亂。
讀者諸君,「敦厚是線條走向成熟的一個標誌」,這話你唸一遍,明白它什麼意思嗎?能同意嗎?流麗不成熟?平淡沒煙火氣不成熟?圓熟不成熟?線條成熟是什麼含義和標準?敦厚高於剛健、蒼茫又高於敦厚嗎?張遷蒼茫,給人以撲朔迷離的感覺?試比較一下張遷碑和五鳳刻石,這麼清晰樸茂的張遷碑,哪點撲朔迷離了?
這類問題,可以不斷追問下去。讓人明白我們現在的書法評論是如何地瞎忽悠。
張遷碑 拓本 / ReijiYamashina777 / CC BY 4.0
再者,大家幾乎都跟潘天壽先生一樣,把金石味、金石氣限定在「石鼓、鐘鼎、漢魏碑刻」中,謂其有雄渾古拙之感,故稱為金石氣。
若如此,一、金石氣便與其載體脫不了干係。流傳紙上書跡,就都沒有金石氣了?二、書體。石鼓、鐘鼎、漢魏碑刻,皆篆、隸、隸楷過度者。那麼,寫行書、楷書、草書,能不能表現出金石氣呢?
我在台灣時,常觀摩王壯為先生的字。先生以晉唐書法為宗,行楷冠一時。又精嫻篆刻,故書印往往可以融為一體。因而既有人推崇他能學二王,也有人稱讚他有金石氣。
他很少寫魏碑,晚年才寫出土楚繒書、漢帛書、戰國簡牘、侯馬盟書、中山器銘等,偶爾也用篆刻常用的繆篆入書,但主要仍是行書楷書。他篆刻那麼好,寫簡帛又極出色,可是顯然其金石氣並不是書體上的原因。
于右任先生也類似。他早期當然碑學功力深厚,但晚年在台灣只寫標準草書,而你也不能說他沒有雄渾古拙之感(所謂金石氣)。
再往上說,康有為倒是浸淫北碑最著名的了,可是他也並不寫篆體、隸體、魏碑體。
正因為如此,故有些人會另從書體之外去找產生金石氣的原因。
例如潘天壽就教學生用扁筆,說:「魏碑皆用扁筆寫。其特點是剛勁、挺拔、古拙、生辣。」
另有些人則主張側鋒用筆,說齊白石、吳昌碩、潘天壽的側鋒,便是他們有金石氣的關鍵。
還有許多人則去摹仿金石斑剝的效果,或要求用毛筆寫出刀刻的效果,以為如此就有金石氣。
看來這其中也多誤解。魏碑用扁筆,我覺得就跟清朝人剪毫、燒毫去寫篆書一樣,是要追求其風格而不得法,所想出來的取巧之法,絕非正道。鄧石如以隸做篆,同樣是這個問題。
側鋒取勢的問題與此相關。 — —吳昌碩、齊白石他們確實頗多側鋒,但這是疣還是美,首先就要打個問號。
其次,他們還不只是側鋒取勢,往往結體就是歪的,整個字如側身走路的人,歪向左一邊。
三、他們被稱道的金石氣是否真就表現在這些側鋒側體上?
四、回頭看金看石,側鋒、側體其實皆絕少。雖是刻鑄而成,若以毛穎擬之,仍是中鋒。
五、側鋒取勢之法,不可抹殺;但古人談此法,恐怕更多的講的是「姿媚」。譬如眼珠子,正視固然可顯得堂堂正正,卻沒有風情,風情都在斜睨旁挑間,顧盼生姿。朱和羹云:「正鋒取勁,側鋒取妍」就是這個意思。
金石所顯示的端莊、穩定、沈厚、渾博、剛正之類感覺,皆由於中鋒。後來學金石的人,側鋒取妍,煙視媚行,遂失了這種良家婦女感。
以致康有為批評「趙之謙學北碑,亦自成家,但氣體靡弱。今天下多言北碑,而盡為靡靡之音,則趙撝叔之罪也」。
只不過,晚清以來,側鋒之說愈來愈盛。像楊守敬。在《書學邇言》中還持中立立場,說:「包慎伯以側鋒為宗,所著《藝舟雙楫》,遂以風靡天下,然自擬右軍後一人,未免自信太過。何子貞又譏其不能平直自由,亦為過毀。承其學者,有吳熙載讓之、趙撝叔之謙。」
可是後來竟全偏於側鋒,說:「大抵六朝書法,皆以側鋒取勢。」又以藏鋒為側鋒:「所謂藏鋒者,並外鋒在畫中之謂,蓋即如錐畫沙、如印印泥、折釵股、屋漏痕之謂。後人求藏鋒之說而不得,便創為中鋒以當之。其說亦是甚辯,而學其法者,書必不佳。且不說他人,試觀二王,有一筆不側鋒乎?惟側鋒而後有開闔、有陰陽、有向背、有轉折、有輕重、有起收、有停頓,古人所貴能用筆者以此,若鋒在畫中,是信筆而為之,毫必無力,安能力透紙背?且亦安能諸法之妙乎?」
這就走上岔路了。藏鋒怎麼就是側鋒?說王羲之黃庭經、王獻之洛神賦、陶弘景瘞鶴銘無一筆不側鋒,猶如說美人的眼睛永遠不會正視,誰信吶?現在,把金石氣之秘訣扯到側鋒上,其荒謬亦然。
至於摹仿金石斑剝,或要求用毛筆寫出刀刻的效果,乃常見之法。從前清道人作字好為顫筆,即為一例。其門人胡小石、張大千也都如此。
許多人批評這種寫法,故傳言取笑他寫字時要請專人搖桌子。沙孟海則笑他是為「鋸齒體」或「九段體」。但蔡邕《九勢》說:「澀勢在於緊駛戰行之法。」顫筆即取澀之一法,無可厚非,只要不過度就行。
而事實上,臨撫金石時,有些保存完好,刻鑄如新,當然不必學其斑駁侵蝕的狀態,也就不用顫澀。可是如果已經剝蝕了,那侵蝕斑駁的痕跡,也即是它美感的一部分,用顫澀之筆去顯現這種美感,自有其正當性,也不可一槩否定。如我師臺靜農先生,隸學石門頌,不顫澀,行嗎?
始平公造像記 全拓 / KUROKI KINDO (1866–1923) / 公有領域
用毛筆寫出刀刻的效果,情況亦同。
清朝人是追求這種效果的。原因很簡單 — — 毛筆的奧妙,關鍵在於它是用軟毫。我國早期如西方那樣,也有硬毫,而後來淘汰了。唯取軟毫之原因,蔡邕《九勢》:
「書肇於自然,自然既立,陰陽生焉;陰陽既生,形勢出矣。藏頭護尾,力在字中,下筆用力,肌膚之麗。故曰:勢來不可止,勢去不可遏,惟筆軟則奇怪生焉。」 — — 軟筆能生出無窮變化。
可是如果一味軟,軟趴趴、軟塌塌,還能有什麼變化?所以軟毫首先面臨的第一個美學問題,就是如何能立起來,軟還有力。書家首重骨力,原因在此。
方法呢?一是用健毫,中山兔、黃鼠狼,皆因其毫毛勁銳而膺選。仍是毛,不是鋼木羽管,但軟中帶剛。二是用筆,取喻於刀斧鉤弩,以象力量。
衛夫人《筆陣圖》說:「一點如高峰墜石,磕磕然實如崩也;一撇如陸斷犀象;一折如百鈞弩發;一捺如崩浪雷奔;一刁如橫折彎鉤;豎如萬歲枯藤。」一筆一畫,都能如此,才是搦筆入陣的手段。
點線有力,被形容為有「骨」或「骨力」,加之以血肉即可。若不然,一切都談不上。所以這是基本功。
而如何能讓點劃有力呢?各家巧妙不同!提腕、提肘、回腕、力由腳起、模仿擊棍等法都有人用。筆仿刀刻,亦其一端。
如包世臣提到的「石工鐫字,劃右行者,其鐓必向左。驗而類之,則紙猶石也、指猶錘也」便是。
因此,潘天壽、王壯為等許多人都強調不可摹仿金石斑剝,或要求用毛筆寫出刀刻的效果。我則以為沒什麼不可以,甚至於這樣做還是必要的。
分歧之故,我以為還跟近日一種反金石而重筆墨的風氣有關。
這是一種對清末太重金石的反動。如啟功先生就說石刻已失真,不如墨跡,所刻乃刀法,非筆法,所以他自己「半生師筆不師刀」。又批評龍門石刻的《始平公造像記》只是刀法,教後學:「學書別有觀碑法,透過刀鋒看筆鋒。」
這麼說,金石氣就變成了缺點,而且跟墨跡對立了。
可是先生沒注意到:一、古人老早講過「如錐畫沙、如刀界石」。書法本來就是要以軟毫去效法硬刀的。
二、今人所以為的刀法,也許本是筆法,非石工刻鑿而然。
就以《始平公造像記》為例。此碑有撰文、書丹者的署名,撰文者孟達、書丹者朱義章。既然署名,必不會容忍刻工亂刻失真。文字與界格又都是陽文凸刻,這是把寫在石頭上的字之外不要之處刻掉,而非增加,所以失真之可能也甚小。
今人看它筆劃斬截,便以為是刀刻所為,用筆寫不出。其實只是不熟悉其筆法,一如清朝中葉人覺得圓頭圓腦的篆字不是尖鋒毛錐寫得出的,不得已只得燒毫剪毫為之。現在熟悉了,就沒人會再燒毫剪毫去寫。
魏碑方筆起筆不藏鋒,以側鋒切入;運筆過程中強調的是按筆鋪毫,筆鋒由側鋒向中鋒的轉換沒有明顯的提筆,因而線條中段厚實,起結皆有稜角。
它與流行楷書筆法迥異,故寫慣了唐宋以後行楷者頗不習慣,以為寫不出,乃是刀刻之效,其實哪裡是如此?
何況,我們真正寫金寫石,就能體會那些金石仍是有鋒穎的。
我有一通臨《西狹頌》的跋文就說:
「書家好摩金石,冀字有金石氣也。今或反之,自詡『不愛刀鋒愛筆鋒』。 其實石刻沉厚,固有骨力洞達之美,而毫端妍媚,抑何可掩? 余作隸,頗學《石門頌》《西狹頌》等。 輒嘆東坡所謂『端莊雜流麗,剛健含婀娜』者,典型或不在墨跡而在刻石也。 曩於漢中,嘗摩挲原石,椎搨一過《石門頌》,則尤嘆古人之不可及。 蓋摩崖開鑿,依山就勢,石面凹凸皺裂均弗礙其刻;縱橫有象,大樸見巧。度《西狹頌》亦如是也。」
我們不要輕藐古人,認為石匠就是比較低的。漢代一個普通公務員,識字便在九千字以上(許慎說:識九千字以上,乃得為吏),遠遠超過今日之教授。
再看看畫像石、銅鏡、薰爐等等,工藝人的文化水平和審美品味,也絕對遠高於現在的所謂書法家。以他們對書法的理解,有能力完全體現筆鋒筆法,是毫無疑問的。他們「摩崖開鑿,依山就勢,石面凹凸皺裂均弗礙其刻;縱橫有象,大樸見巧」,現再更是絕對做不到。
然而,像這一類誤解,現在​​反而成了風氣,甚至進而把金石氣跟墨跡對立起來說。
對立著說,有幾種型態。
一是潘天壽先生這一種,說石鼓、鐘鼎、漢魏碑刻有金石味,晉唐法帖則為書卷氣的典型。
二是說金石氣只是呆板的描摩金石,只有凸顯「書寫性」,將金石轉化為墨跡,不拘形貌,不局限於對某個點畫細節斤斤計較的才具有書卷氣。一位擅長金石的書家,例如趙之謙,在金石氣和書卷氣之間必然有一種取捨,此消彼長。
三則是不那麼強烈地貶抑金石氣、抬高書寫性,並認為有書寫性就是有書卷氣。只把兩者相對來看,說「書卷氣與金石氣是書法品評中兩個重要的審美範疇,也是書法家所追求的藝術境界。」書卷氣是書家的學養的表現,金石氣卻依賴於作品的形式,故一內一外。
這幾種說法,應該也都是不能成立的。
書卷氣是整體人的表現,與之相對的,是肚子裡沒什麼墨水的俗氣。金石氣,與書卷氣相似,指人浸淫金石日久,故藝術上能表現出這種氣質氣息氣味,都屬於「腹有詩書氣自華」的類型,而不只是技術、形式。
用「書寫性」來定義書卷氣,並以此將金石氣對立起來,其荒謬亦在於此。說齊白石、吳昌碩、潘天壽等人有金石氣,竟成為罵他們了。
這都是勉強求解而又不得其解的糾繚夾纏,其實沒那麼費解。飽讀詩書的人寫字,自然顯現其書卷氣。只不過唐宋元明時期,金石之學尚未大顯,學人尚少究心,故此時的書卷氣中還少金石之感,到清朝就愈來愈明顯了。
在實際書寫層面,只要寫篆寫隸,便不能不摩挲金石。漸漬漸染而有點兒金石氣,正是書卷氣略有擴充之表現。
前文曾引姚孟起說:「臨漢碑宜有石氣,然非拳曲之謂也。問:何為石氣?曰:不可說。」為什麼不可說?因為這不是技巧上的事,是修養的工夫,重在涵養、體會。孟子說「吾善養吾浩然之氣」,書卷氣、金石氣也都是要養的。現在大家如此排斥、貶抑、誤解金石氣,恐怕正是養氣工夫還沒上路的緣故。
友人孟威要把我前幾年臨寫的《散氏盤》《石門頌》印出來,說:這兩件作品一寫金一寫石,你恰好又提倡文士書,不妨就以「書卷氣與金石氣」為題,略作申論吧!因而遵囑為之如上,做為刊印作品的紀念。

龔鵬程:《龔鵬程臨篆隸二種》由天津觀通書院出版了。內有我臨寫的《散氏盤》和《石門頌》大紙條幅,附一冊說明。其實這兩件金石名品早已人所共知,根本無須說明;故只刊了我《書卷氣與金石氣》及編者孟威兄論我的三篇宏文。他編得好、印得漂亮、論藝尤為當行,深所感荷。今日書壇,既要充實書卷,又應沈潛金石,我們野人獻曝,其實不乏微意。(2020年8月11日)


編按:原文發表於2020年3月27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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